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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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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77年恢覆高考以來,數以百萬的下鄉知青憑著不要命的苦學總算有人熬出了頭。可這其中,亦有許多人多次落榜,回城無望。

劉帥既無接收單位,又未考上大學,按理他是回不了滬市的。

王安樂從幾位嬸子交談中得知,劉帥是因病回城,回到滬市後住了整整一個月的醫院。具體病因劉家倒是瞞得緊緊的,就連大嘴巴錢虹也沒透漏一絲風聲。

再後來政策抓的嚴,就算病死了也不給回城。

兒女下鄉的人家走不了劉帥的路子,就跑來周家打聽如何弄個臨時工當當。

就算是臨時工,也算有單位接收呀。

只是周文的路子也難走,光他那口流利的英語就攔倒了人。

“老方,我真是羨慕你一家團圓。我家翠翠和周文同年下鄉,算算都有七年了,也不曉得她是高是矮,是胖是瘦。你家老三回來的時候,我險些沒認出來。在我印象裏,周文還是個小夥子。”

這番話可是說到眾人心窩裏去了。

整個幸福裏48戶人家,至少一大半人家的孩子還未回城。如周家這般考回來的,更是少之又少。

周文一個,葛玉蓉一個,後頭李兵一個。

“是啊,當父母的不就圖個闔家團圓麽。只是咱們都是幾十年的老街坊,應該曉得我家在五鋼廠裏沒什麽體面。這次真是湊巧遇著了個欣賞老三的外國佬,不然這樣的好事也不會臨到我家頭上。”

“老方就是謙虛,不管如何,你公公當年可是廠長,多多少少肯定有些香火情。”

“老方,你就幫我們問問,看看廠裏還要不要臨時工?要的話,又是個什麽章程?”

只是幫著問問,方娜自然不好拒絕。不過她心裏清楚,廠裏肯定不會開這個口子。旁的不說,劉帥回城一年了,到現在也沒能找著工作。

那麽些下鄉知青,哪個廠子能安排?

若是能安排,當初又何必下鄉?

故而方娜先跟她們打了預防針,又勸她們再等等,保不齊什麽時候政策就變了。

這話說得在理,可一想著周家兒子成器,大夥心裏就有那麽幾分酸澀幾分嫉妒,就想著方娜樣樣順心,所以才把事情想的輕巧。若她兒子也在鄉下吃苦,只怕也做不到這般淡定。

眼瞅著時候不早了,大夥兒強調幾遍也各自離去。

錢虹就住對門,一邊擇菜一邊道:“老方,周文是個有出息的,等他9月份去上大學,那臨時工的工作能賣給我家老二不?”

臭小子在家覆習一年,屁都沒考上。

再不上班,老大兩口子怕是要吵架。

“周文這個臨時工到底是個什麽說法,我這兒也沒搞清楚,可不敢胡亂許諾。這樣吧,等晚上我問問清楚再說。”

“成,要是可以,你頭一個得想到我啊。咱們門對門,不比旁人親近?”

哎,老方真是命好,嫁的男人雖然沒大出息,可也不瞎來胡搞,掙的錢全給她攢著。生了四個孩子,除了老小,各個都有正經工作。

雖然老三娶了個鄉巴佬,可人家好歹是大學生。葛玉蓉也在華師上學,聽講不要一毛錢學費,還倒補貼錢。

你說說,同樣娶了鄉巴佬兒媳婦,怎麽差別就這般大?

又想著周家人丁興旺,錢虹心裏就更嫉妒了。她生了兩個兒子,老大夫妻多年才生了個丫頭片子,老二雖是個小子,可孫子他媽又不咋滴。

真是天下的好處都讓老周家給占去了。

晚間

周文一到家,周邊的嬸子們都過來了,話裏話外都是臨時工的事情。這事兒周文還真幫不上忙,他這個臨時工並不是長期的,只能幹到8月底。

不過按著上輩子的記憶,明年國慶後下鄉知青就可以返回故鄉城市。

目前唯一能做的,也就是耐著性子等了。

這麽些年都過來了,也不差最後一年。

周文言辭誠懇,態度謙虛,大夥兒雖有些可惜,倒也沒生出別的想法來。這會兒正事說完,就誇讚道:“你們小兩口真是有能耐,一個找了份臨時工,一個奶茶做的好。我看你倆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。”

這話周文愛聽,“曹嬸子,咱幸福裏就屬你眼光最好。”

“瞎說,明明是你眼神好,不然怎麽娶了安樂這樣的好姑娘。安樂,咱們都是隔壁鄰居,沒事就過來串串門,熱鬧熱鬧。咱們住得近,跟一家人一樣。”

王安樂自然點頭說好,錢虹也道:“有空也去找我家蠢兒媳婦說說話,她要是能有你一半能耐,我也不可能天天跟著生氣了。”

她在門口看得清楚,周家這個小兒媳婦今日又賺了二十多個雞蛋回來。

不像她家那個喪門星,一毛一厘都弄不回來。

說說笑笑間,隔壁孫有才又因為沒人做晚飯站在過道裏日娘道B地罵秦春梅。有人勸他去秦家接人,他發火把人痛罵一頓,說自己一個爺們,不可能對個娘們低頭,甚至還狂言大不了離婚。

只是如此過了七八日,孫有才罵人的聲音漸漸弱了下來。

家中沒個女人真的不行,孫家父子的臟衣服擺滿一床,屋子裏到處是灰,走幾步就是尿壺的騷臭味。有人從他家門口路過,少不得走快兩步。周家更是深受其擾,時不時就聞到一股子臭味飄來。

周謙帶著三個兒子過去好說歹說,孫有才父子才一臉不情願地把尿壺倒幹凈。

.......

五鋼廠

鄭長春嚴厲道:“周文,你只是個翻譯,別的事情不要插手。你要知道型鋼的定價是專人計算的,不是你隨口一張,說多少就能是多少。你別以為大衛給你好臉色,你就真把自己當回事。”

“廠長,你要是覺得不行,那我找別的廠子商量。我相信有人比您膽子大,目光長遠。就你如今給的價格,我是張不了嘴翻譯。我既然是廠裏一份子,就不能白白浪費工人們的每一顆汗水。”鄭長春給的價格簡直低到離譜,他媽的白送都比這個好。

早知道這孫子不是什麽好東西,沒想到壞成這樣。

他媽的原材料都不止這個價格。

累死累活賣這個價格,神經病嗎?

“周文,你還年輕,有熱血有義氣是好事。可你要知道,咱們國家現在需要的是外匯儲備。這是整個滬市第一筆外匯單,上面發了話,要不惜一切代價拿下。你懂什麽叫不惜一切代價麽?就是只許成功不許失敗。”鄭長春拍著桌子,高聲道。

“廠長,我明白事情的重要性。但是這樣做生意,太虧了,而且我有信心用高價格拿下大衛,你為何不讓我試試?”周文深吸一口氣,提醒自己不要跟傻B生氣。

他可算是想起來了,這傻逼日後因為倒賣國家資源罪被抓起來了。



草,這孫子可是過了好幾十年爽日子的。

“周文,你到底懂不懂,我是廠長我說了算。”

“廠長,我還是那句話,這個價格我不會翻譯的。這份臨時工,你收回去得了。咱們國家的資源不能這麽浪費。這筆單子一落成,日後咱們就是騎虎難下,想擡高都難。廠長,就算按著我的價格來,大衛也穩賺不虧。既然如此,為何不雙贏?大衛是資本家,他來華國不僅僅是因為商務部的邀請,最主要的是有利可圖。”

媽的,按著這個價格來,他們華國百姓不就是給外國佬打白工?

他娘的,他們工人流血流淚,最後好處全讓外國佬拿走了。

這種吃大虧的事情,他不會做。

“你沒看見大衛今天的態度麽?人家根本不稀罕咱們的型鋼?國外什麽好東西沒有,咱們若是連價格優勢都沒有,還怎麽跟人家競爭?”鄭長春真是急得上火。

今天差點就簽訂單了,可周文這個小崽子把人民幣價格說成了美元,人家大衛轉身就走。

“廠長,你相信我一次。大衛今日的表現不過是談判技巧罷了。他若是不想談,怎麽可能把滬市鋼鐵廠轉個遍?他雖然面上嘻嘻哈哈,可檢查型鋼質量的時候十分認真。你相信我,咱們東西過硬,價格還公道,他不會不簽的。”

“可若真按低價格來談,到時候損害的不僅僅是咱們工廠的利益,只怕上下游也會有影響。”上輩子國家多少好資源被賤賣,周文只要一想,就覺得心疼難受。

他這個摳門的滬市小男人,不喜歡吃虧,也不想自己熱愛的華國吃大虧。

鄭長春覺得與周文說不到一處去,直接揮手攆他走,最後想了想,又讓秘書把原來的翻譯蘇琳找回來。

周文一臉憤恨離開。

他原本只是想賺點小錢,可遇著這樣的事情,他就是再活兩輩子也不能淡定。

回家之後,周謙嘆氣道:“老三,鄭長春畢竟是廠長,他的考慮可能也沒錯。咱們人小言輕,聽上頭怎麽說就怎麽弄吧。”

“爸,鄭廠長的考慮是基於自己利益來考慮的。對他而言,價格不重要,只要談成就是大功一件。到時候報紙上一吹,搞不好他還能被定為大英雄。可是爸,事情得從長遠來看,咱們國家礦產資源是有限的也是不可再生的。鄭廠長這樣做,勢必擾亂整個國際市場。然而礦產資源傾銷越多越虧,屆時別國也不用開采了,直接來咱們華國低價購買,省時省力還省錢。可咱們能獲得什麽?勞累辛苦的工人?過度開發的山體?一塌糊塗的山水環境?咱們雖活在當下,可也得為後世子孫著想。”

隔壁鬼子就是這樣,不僅把本國各類資源儲存起來,還在國外大肆購買資源進行儲備。

他媽的,好些都是從華國購買的。

鄭廠長這樣,最後整個上下游跟著倒黴,尤其是鐵礦石這塊,被裹挾著低價外售。

再往大點說,別的廠長為了面子好看會不會有樣學樣?別的國土資源會不會也被賤賣?

然而華國與國際接軌又不僅僅是為了賺點外匯,更多是想產業升級。

國外有成熟的生產線,有高效率的生產工藝,低價買了原料自己加工不好麽?

高端的自己加工,低端汙染嚴重的扔給華國加工,就這樣,華國怎麽快速產業升級?

未來的華國是全產業鏈工業強國,可現在的華國工藝的確一般,型鋼等制作更多的是靠人工。

人工哪裏比得了流水線?

所以型鋼的價格可以低,但絕對不能如五鋼這樣低於國外原材料的價格。

他媽的鄭長春,真瞎幾把亂搞。

明明他有信心談個合理的價格,偏鄭長春個慫貨一點風險不敢承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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